首页     
游客,欢迎您  [登录] [免费注册][忘记密码]
您所在的位置:首页 > 新闻 > 荒芜城
  • 荒芜城
  • 2014.11.30|  人气:735

    荒芜城

         咨询在线客服,只需3元,即可得到 《荒芜城》电子版本docx。
      
          书中一部分文字如下:

     

    天气好些的时候,妈妈提起要去扫墓的事。前几年我都不在家
    ,所以很久没有去过墓地,
    每年都是她与爸爸在清明或者冬至的时候,
    把去世的家里人都探望一圈。这回正好阿姨还没有回美国去,
    便说好与妈妈一起去扫墓。
    她们要去看望的是她们的大姐,在十多年前的冬天去世。
    那会儿我还在念高中,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她生病的事情,
    家里人都不太愿意对我提起。妈妈告诉我的时候,
    脸上也挂着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情。
    中间我只去医院里看望过她一次,她穿着病号服,
    只不过是病了两个月,却已经是入了膏肓的样子,
    身体变得薄寥寥的,与床单浑然一体。病房很脏,气味难闻,
    灯光昏暗。每个人都像是要在这儿住很长时间的样子,
    病房的角落里堆满各种生活必需品,地上甚至搭着铺子,
    有人裹着被子睡在那儿。
    姨妈被我所不熟悉的亲戚围绕着,
    热烘烘的暖气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站得远远的,不愿靠近
    ,甚至连看都害怕看一眼。如果可以安慰到她的话,
    我自然也想去安慰,
    可是就连平日里最低层次的痛苦都很难被安慰,
    更不要说面对死亡时的伶仃。而周围那些苦着脸的人,
    又能够带给她什么。
    然后妈妈把我拉过去,拉到姨妈的面前,像是要完成一件任务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脸,她的脸变得非常不好看,
    头发剪短了,像是枯槁的男人。于是我只好看着她的手,
    她已经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却还要对每个来看望她的人说上几句话。
    她问我功课做好了没有,我说做好了。
    然后她指着床头的一根香蕉说,拿去吃。我说好的,便接过来
    ,剥开皮,机械地吃掉一根,又吃了一根。时间如此难熬,
    而她沉默着,我妈妈也沉默着,她们都只是看着我吃。
    之后没多久,姨妈就去世了。妈妈隔了两天才告诉我,
    那会儿我刚刚结束了会考,正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磁带,
    她走进来挨着我坐在床边上。我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
    其实我前些天就知道了,他们担心我的考试而没有告诉我,
    但我能够看到他们窃窃私语时的神情,
    以及进出房间时的匆忙与憔悴。她说起这件事情时支支吾吾的
    ,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词语,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显得难以启齿。
    她绝对不愿意说出死这个字,好像这样就成了盖棺定论,
    又非常粗俗。她最后委婉地说,姨妈没了。
    而我对于死一无所知,更不懂得安慰人。我只好看着她,
    她说完了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悲伤,
    便在那儿坐了一会儿。我们静悄悄地注视着桌上的两本书、
    一台收音机。然后她站起来,抚平床单的皱褶,走了出去。
    我则重新戴上耳机。
    后来的那个寒假,姨妈的女儿在我家里住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我的妈妈也干脆休假在家里照顾我们俩。
    我的表姐看起来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伤心,
    那会儿她已经上大学了,耳朵上穿了洞。
    晚上就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她也不会说起她的妈妈来。
    倒是会轻声说起她的男朋友。每次她洗完头发,
    就会拿出一个廉价的直发板叫我帮她把头发拉直。
    寒假里天总是暗得很早,我常常在昏暗的光线里帮她拉直头发
    ,她的头发很多,湿湿的,
    滚烫的直发板一碰上去就升起一股白色蒸汽。
    她总是选择在那个时候哭上一小会儿,
    我专心地把她的头发分成一绺一绺,
    有时候脱线板上闪起几抹劈啪乱响的火星,我们权当不知道。
    我已经搬好了家,但是因为第二天要早起的缘故,
    晚上我还是住在了爸妈那儿。爸爸如往常般出去散步了,
    妈妈坐在沙发里折锡箔,电视里放着韩国连续剧,
    她心不在焉地看两眼。我在她身边坐着,帮她一起折锡箔,
    她会三种折法,教给我一种最容易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跟不上她的速度。厨房里煮着茶叶蛋和玉米,
    香气浓郁。每次要出门,她总是会煮上些食物,
    必然还会事先凉好一茶缸的茶水,是多年来的习惯。
    就像是明天我们要一块儿去秋游了一样。
    第二天清晨我们一起出门,与阿姨约好在火车站碰面,
    一起去苏州的凤凰山。小时候我常坐这趟车,
    因为过世了的姨妈在苏州住过很长时间。那是许多年前了,
    铁路还没有提速,中间要经停好几个小站台。那些季节,
    常常是五月或者十月的假期,都是一年里的好时节。
    姨妈的家在山脚下,推窗出去,能看见山野间层层叠叠的绿色
    。起风的时候,所有绿色都在轻轻晃动。
    我们总是坐清晨的火车去,好赶上一顿丰盛的午饭。
    发车的时候,天色也都是暗的,蒙着层灰,
    有时我趴在妈妈的腿上,看窗户外面的电线杆和树飞快掠过,
    然后天就慢慢亮起来了。
    其实现在与多年前也并没有两样,
    妈妈习惯性地把靠窗的座位让给我,阿姨坐在对面。
    车子开动以后,妈妈开始从包里不断往外掏出食物,茶叶蛋、
    玉米、橘子,甚至还有几只清晨特意早起蒸好了的馒头,
    我咬了一口,萝卜丝馅儿的。
    “你可不知道。”阿姨扁扁嘴喝口茶说,“
    昨天早上我出门去给老娘买豆浆,
    回家的时候她把厕所搞得一塌糊涂,地板上都是大便。
    问她是怎么了,她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只一味地拉扯着裤子。你说她这是怎么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正巧被你赶上。
    不然家里的保姆为什么一批批地换呢,再多加钱也没有用。
    再加上老娘脾气那么差,疑心病又重,总觉得别人要占她便宜
    。”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你说,她会不会是这里有问题。”
    阿姨指指自己的脑袋,压低了声音说着,害怕被别人听见。
    “可不是么。”妈妈看了我一眼,也轻声对阿姨说,“
    有一次我去看她,她刚刚午睡醒来,叫我帮她倒洗脚水泡脚。
    刚开始我以为她错把下午当做晚上了,阴天嘛,外面黑沉沉的
    。结果我给她倒好,她嫌不够烫,她想要滚烫的洗脚水。
    然后她让我把包递给她,她都已经不出门了,哪有什么包。
    我站着不动,她就开始发脾气,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以前她每次去上班前都会叫我们给她打盆洗脚水。”
    “是啊。我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不是把傍晚错当成了晚上,
    她是错乱了,以为那是十几年前。
    那会儿她去上班时总是拎着个黑色人造革的皮包,
    拎手断了以后,还用了很多年。”
    “那会儿日子过得辛苦。”
    “想来大姐是最辛苦的。插队落户也落到她头上,
    我一直记得第一年春节她回来的时候,我们去长途汽车站接她
    ,她的头发都枯了。结果现在日子好起来,她又没轮上。”
    “我在考虑要不要送老娘去养老院。”妈妈踌躇了一会儿说,
    像是要商量。
    “也好的。我回美国以后就没有人帮着你照顾了,
    你一个人怕是不行。”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呢。只是担心老娘自己不愿意。”
    她们都有些伤感,断断续续地说话,
    手里不间断地剥着一只只小橘子,
    车厢里因此而充满橘子的清香。
    妈妈很少在我面前聊起家里人的事情,
    她常常与阿姨通长途电话,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能够听到她在里面时高时低、兴致勃勃的声音。
    因此她们现在在我面前聊起这些私房话,倒让我不自在起来。
    我从来没有对家庭事务表现出丝毫的参与感,
    现实的重量在我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所以此刻,
    我也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始终把头扭向窗外,装作在打瞌睡
    ,或者在想心事,并没有聆听她们的谈话。
    其实窗外风景很寡淡,而我被失眠、
    早起和无聊折磨得非常痛苦,
    倒是她们轻声的谈话让我觉得舒心,
    就像是久病初愈的人喝到一碗温和的白粥,
    还放着两块清淡的酱瓜。
    她们也不时地沉默一会儿,与我一起扭头望着窗外。
    不说话的时候,阿姨就把几瓣橘子和一把瓜子堆到我面前,
    敦促我多吃点。我不停吃着她们递过来的各种食物,对我来说
    ,我几乎没有其他能够表达感情的方式了。
    我想起来,我们已经太久没有一起出游过,
    最近的一次大概也是五六年前。
    妈妈抽中了单位年会时的三等奖,一张旅行社的代金券。
    她特意跑了两次旅行社想要把代金券兑换成现金,
    两三千块的券哪怕兑个几百块也好的,但是人家自然是不肯。
    于是我们俩勉勉强强地跟着旅行团一起去了三亚。对于她来说
    ,好像也并不是什么特别乐意的事情。那是她第一次坐飞机,
    整途都被耳鸣折磨得无法安生。
    而她也绝对不是一个好相处的旅伴,包里终日带着酒精棉花,
    从不愿意吃路边摊的食物,对路人更是充满警惕,
    觉得到处都是陷阱。一路上她都情绪紧张,
    惟恐错过任何一个景点。我劝慰她说没有关系的,
    以后可以再来。她却反驳我说,漫漫人生,
    不要用在重复的地方。“漫漫人生”这几个字她是用普通话说的
    ,我就记住了。
    火车很快进站,
    我们三个人一起急匆匆地收拾起桌上一堆瓜皮果壳。
    我看到妈妈的脸上透出一种轻松的愉悦感。
    这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而已,
    她们却还是郑重其事地当做是一次出游。
    墓地在山里,转小巴下来又走了很长的路。
    不时有当地的妇女跑过来兜售花朵,
    她们的花大概也是从墓地里二手捡来的,奄奄一息,
    绑着些丑陋的缎带,叫人心里看着感觉芜杂。每次她们涌过来
    ,我们就赶紧快走几步。墓碑都长得彼此相似,
    妈妈却熟门熟路地带着我们在小路间穿梭。
    我不免开始注意起上面那一张张黑白的面孔,
    年轻人都略带一些微笑,而老人们的表情却极其相似,
    有些木讷,也有些茫然,嘴角下垂,几乎都没有笑意。
    明明是生前拍的,却好像是已经知道这张照片的用途,
    因此心里多出些惶恐来。




    上一篇: 北极星下落不名


    客服中心
    帮忙找高难度文献qq1257749646

    有问题咨询我


    文献速递电话

    13613017332


    文献原文传递

    文献全文下载

    文献下载可以找我

    展开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