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一部分文字:
他尊敬地向孟胜刚敬了个礼,然后转身拉开房门,大步走出去了。
孟胜刚还站在那里,好一会没有从复杂的思绪中平静下来。从高骏涛那些真诚直爽,恳切动人的语言
中,他仿佛看到了这个战士的开阔敞亮,澄澈照人的透明的胸襟;对这样的战士,哪怕怀疑他们有丝毫的
个人杂念,也会是使自己感到羞愧难受的事情。但是,对于他提出的这个新的战斗方案,孟胜刚却依然感
到是过分冒险,无法接受的。为什么他非要坚持提出这个冒险而又难以实现的方案呢?如果说这中间没有
包含任何个人英雄主义的杂念,又是什么动机使他不愿意收回自己的意见呢?……这一切,孟胜刚还是感
到无法理解。
生活中许多新的创造和实验,往往是艰难的、阻力重重的。因为在每一个新的创造和实验中,都包含
着失败和成功的未知数。许多人在生活中习惯于墨守成规、故步自封;因为他们的头脑里形成了一个坚定
的判断是非的公式:未来也许比现在好,但是未经证实的东西总不如已经得到千百万人承认的东西可靠。
然而,他们却忽略了一个简单的常见的哲理:即使是那些已经得到千百万人承认的固有的东西,不是也曾
经经历过未经证实的创造和实验的阶段?人类的历史,就是在不断的新的创造和实验中,不断地解答着失
败和成功的未知数的斗争中前进的。
正当孟胜刚在那些复杂纷乱的思绪中难以平静的时候,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孟胜刚回头一看,原来是
空勤灶炊事班长老郝,他立刻热情地招呼道:
“老班长,你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在这个部队里,不少同志都知道孟胜刚和炊事班长老郝有一种特殊亲密的战友关系。当十几岁的孟胜
刚参加八路军的时候,就在老郝所在的那个部队。那时候,老郝已经是营部的炊事班长,孟胜刚开始当通
讯员。对通讯班的那些娃娃兵,老郝就像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平时最关心他们的寒热。遇到他们在
风雨隆冬的日子出去送信或执行任务,不管多么夜深,老郝总是守候在伙房里等他们回来;当他们完成任
务回到营部时,最先迎接他们的总是亲切慈祥的炊事班长老郝。他像接到宝贝似的把他们拉进伙房,先是
一碗滚热的姜汤,然后端出早就准备好的热饭热菜,一面逼他们脱下被风雨打湿的衣服,换上炊事班值班
的大衣或棉袄;当他们津津有味,狼吞虎咽地吃着可口的饭菜时,老郝就在旁边烤干他们脱下的衣服。以
后,由于革命事业发展的需要,这些通讯班的娃娃兵们大都分散到不同的战斗岗位,担负了各种不同的领
导工作:有的当了炮兵,有的当了坦克兵,有的后来还当了海军和空军。但是,他们在老班长的面前,总
还是那样年轻,总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娃娃兵”。全国胜利后,当老郝来到空军,又参加志
愿军来到这个前线的野战机场时,他惊喜地见到孟胜则也在这个部队担任副团长,心情格外激动。尽管他
对这个部队里所有的同志,都十分热爱和关心;但是对于孟胜刚,他却总怀着一种特殊亲切深厚的感情。
这是一种只有在我们人民军队里才可能发生的感情;尽管他们的职务和地位会随着革命事业的需要而变化
,但是在这个充满着真诚的阶级友爱的战斗集体里,他们永远保持着那个最崇高最热情的称呼:同志。老
郝和孟胜刚今天在这个部队里的关系就正是这样的;他们还像在过去那个部队里一样的亲密,孟胜刚也仍
然像当年一样用真诚的感情尊重和热爱老班长,经常在同志们中间谈起老班长那忠心耿耿的革命精神对他
的鼓舞和教育。当然,我们的老郝,是非常懂得分寸的;他知道,今天的孟胜刚,已经不是以前他眼里的
那个“娃娃兵”了,他已经变成了老郝的领导。因此,老郝打心眼里尊重他,认为这是革命分工的需要,
是党的事业发展的需要。不过,老郝的心底还是怀着过去的那种感情,关心地看着孟胜刚的一举一动。当
他看到孟胜刚的工作受到同志们的赞扬和好评的时候,老郝的心里也特别激动,舒服,就像他自己得到了
赞扬和好评一样。而当他听到人们对孟胜刚的工作有什么不好的反映时,他的心里也会感到特别难过和抱
歉,就好像是他自己的工作出现了什么差错一样。今天,老郝就正是怀着这样复杂而深挚的心情,到孟胜
刚的宿舍里来的。自从他们在前线机场上相遇后这段时间,孟胜刚见着老郝总是主动请他到自己的宿舍里
来坐,但是老郝没事却很少来过,这倒不是因为孟胜刚当了领导,老郝故意和他疏远了;不,决不是这样
的!他只是从自己朴实的心灵中感到,今天孟胜刚已经担负着党给予他的更重要的责任,工作更繁重了,
时间也更宝贵了,他老郝不应当再用过去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去打搅他,不能让他的思想有一点点为
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心。老郝感到,如果说,自己今天比过去更深地热爱他和关心他的话,那就应当更辛勤
更完美地做好自己的食堂工作,让他们在天空更快地成长,为党的飞行事业承担更重要的责任。